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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話得倒回去趙普十六歲那時說起了,那時趙普的父親還健在,也是個獵隊的首領,趙普那時跟著父親入山折騰,一日在一個山溝中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女昏倒其中,趙氏獵隊就把她給救了,等她轉醒過來後一問才知她是鮮卑人,名喚臠氏,長相迥異於漢人,然貌甚美,趙普一見就喜歡上了,在她隨獵隊行動中不斷噓寒問暖,趙普父親一見這景況就犯難了。他之前也有替趙普成家的打算,但趙普當時一心想出去建功立業,就一直對父母這項提議推託再三,現在天上掉下了個媳婦,趙普父親也沒什麼大意見,畢竟這姑娘自己見了也喜歡,看她操持獵隊生火煮飯洗衣等雜務手腳也勤快俐落,是個持家的好女人,她是鮮卑人這事問題也不大,畢竟趙地自戰國時期趙武靈王特意漢人胡化後,對是否是異族這事也不大在意,加上與邊境接壤,平日與這些匈奴、鮮卑、烏孫之類的沒少通商往來,彼此間早就平等對待了,取個兒子中意的鮮卑兒媳婦本來啥事也沒有,壞就壞在她的姓上面,蠻族人不像漢族,他們沒有姓這個東西,見面打招呼,不認識的就介紹我是誰誰的孩子,人口漸多後為了怕難以區別,就在前面加上地區跟職業,所以當時蠻族人的姓,多代表他是做哪行的。而這女子姓臠,加上她的服裝粗鄙,九不離十她是鮮卑大戶家中逃出的奴隸,這才是讓趙普父親犯難的地方,取個鮮卑的奴隸也太過了吧?但看趙普整天眼睛沒離開過這姑娘的樣子,當父親的狠不下心棒打鴛鴦,就在一個晚上,單獨把臠氏叫過來,和顏悅色地對她說:「你也跟了我們這些時日了,但從沒聽你說過你自己的事,你是逃出來的吧?」

    沒想到臠氏一聽,知道被識破了,馬上跪地對趙普父親猛磕頭,嚎啕大哭了起來,這動靜大了,引起獵隊中其他族人的側目,趙普更是站在遠處來回踱步猛搓手,不曉得父親打算拿她怎麼樣。趙普父親也一下子慌了,連忙扶起她,拍她肩膀安慰說:「快別哭了,我沒要拿你怎麼樣,我也大概猜到怎麼回事,只是還是得想聽聽你的說法,沒別的意思,你別害怕。」臠氏梨花帶雨的站了起來,轉過身去,忽地拉開了衣襟,將上衫退到腰部,露出整個背部,獵隊的族人一下全炸了鍋,全部人連忙轉過身去,不敢多看,心裡還叨念著蠻族的女人就是不同,感情真是直接開放,不過老趙也真是的,瞧不見他兒子的魂都被勾走了嗎?怎麼跟自己兒子搶女人?趙普更是嘴張的老大,眼睛瞪得快凸出來了,連轉頭避嫌都忘了,心裡只想著:「該不會爹也看上她,想討她回家做小的吧?」這會兒最尷尬的算是趙普父親了,顧不得說上什麼,趕緊連滾帶爬的從地上拾起一件獸皮,臉轉向一邊,給臠氏圍上,還說道。:「別這樣!有話好說,快把衣服穿好。」沒想到臠氏接過獸皮,掩住胸口,但還是不穿上衣服,很堅決地說:「不!我要你看!看清楚!」說罷還繞場一周,堅持要所有族人包括趙普清楚,這可苦了所有的男人,不看不行,大家紅著臉瞥了一眼,但看完後眼光都離不開她的背部了。只見她單薄的身子上竟然有大小四十幾道的鞭痕,最過分的還有七八道的刀傷,癒合後的傷痕彷彿肥蚯蚓一般,足見當時刀砍得有多深。做得出這樣的事的人根本不是人,族人一同憤慨了起來,趙普更是兩眼血絲,指著臠氏的背部說:「爹!你瞧見了嗎?這是人做的嗎?」趙普父親氣不打一處來,斜眼說:「當你爹瞎了嗎?我能瞧不見嗎?都別說了,我自有分寸。」轉頭對臠氏說:「別擔心,一切有我做主,去旁邊把衣服穿好。」聽到這話,最樂的莫過於這對未過門的夫妻了,臠氏乖巧的走到陰暗處穿好衣服,趙普則笑到合不攏嘴,因為他知道一言九鼎的爹,接下來就算是天塌下來也有他扛著。趙普的爹看了暗自搖頭,誰說女大不中留,男大也不中留,這小兔崽子婆娘還沒過門,心就飛了過去,也不想想接下來的事才難辦。

    不用趙普老爹吩咐,隊中輩分較長的族人自動地與趙普老爹聚到營火旁議事起來,趙普則等臠氏穿好衣服後,拉她到一旁坐了下來,萬分英雄的對她說:「你以後不用再擔心了,就在我們趙家住下來,誰敢找你麻煩先問過我的拳頭。」臠氏滿臉通紅,低頭訕訕的說:「你們都是好人,對我很好,我給你們當僕人,一輩子給你們洗衣煮飯。」趙普不知哪來的勇氣,一把攬過臠氏的肩膀,堅定地說:「做什麼僕人?我要討你進門,只幫我一個人煮飯洗衣,還得幫我生孩子。」臠氏心裡甜滋滋的,羞得把臉低得不能再低,用蚊子般的聲音說:「我是個奴隸,沒這個福分,能讓我陪著你我就很滿足了。」趙普的爹雖然在議事中,小倆口的舉動還是沒逃過他的法眼,他佯怒喝斥趙普:「靠那麼近幹嘛?人家入你趙家的門了嗎?成何體統,還不給我滾過來。」趙普也自知過分了,搔著頭,不好意思的小跑步過來。等趙普坐定,趙普的爹寒著臉說:「先別把事情想得那麼美,這其中還有緊要的關節難辦,你知道是什麼嗎?」趙普這時年紀尚輕,世事多不知曉,呆了半响後說:「就把她帶回去,娶了放房裡不就了結了?」趙普他爹嘆了口氣,不再言語。

趙普的叔伯接話下去說:「我說凝嶽,事情沒這麼簡單,蠻族的奴隸基本上跟牲口一樣,主人對他們有生殺奪予的大權,臠氏跑了,她的主人絕不可能善罷甘休,不日必將來尋,鮮卑人極重面子,況且這是會影響其他奴隸日後會不會有樣學樣的問題,對鮮卑人來說,這是一個不可能含混過去的問題,我們把她藏著掖著,對鮮卑人是極大的汙辱,若被知曉,幾乎可以確定鮮卑人將請單于出兵來尋釁,我們承擔不起啊。」

趙普滿腦問號:「什麼?這是哪國的道理?可以把人欺負到這種程度,而我們連救她都不成?」

「所謂國有國法,家有家規,這是鮮卑的王法,臠氏是鮮卑人,她就得守她們的法律。」

「我有主意,我帶著她遠走天涯,各位就當沒見過我倆,我不信鮮卑單于手能伸那麼長,能為了兩個不知在何方的人而找我朝麻煩。」

「真是孩子心性,鮮卑單于還不希望找到你們呢!找不到你們才能劫掠邊境或是勒索我朝,找到你們他就沒秋風可打了。」

「急死人了!左也不是,右也不是。我不管!反正我是絕計不會把臠氏交還給他的禽獸主人。」

「孩子就是孩子,幸虧這事過往有過前例,不是不能辦只是不好辦。」

「您老快說!有辦法就好,不管多難我都一定會辦成。」

「這首先呢?我們得期望對方是個貪財的人,有些人面子第一,那他就不會跟我們談,非得把臠氏抓回去,那一切都不用談了。若他是個貪財的人,那這事就有轉圜餘地,只是這種事沒公定價,通常任他漫天開價,我們也不知道接不接得下來。」

    趙普他爸拿起地上的陶土壺,就口喝了一口土酒,然後用袖子擦了擦嘴巴接著說:「這就是另一個難辦之處了,趙家也還算是一方豪強,不要過度漫天開價我們都還可以接下,但你也知我族中規矩,少不了要動用族裡的財產,那就得大爺點頭了,這也是難事。」連其他的長者也紛紛皺眉,原因無他,因為此時的趙大爺就是前文所提及的那一位,而他方才接位不久,年輕氣盛,對於族務的處理以清官自許,但他卻不知道中國亦有一說「清官殺人」,世上最難處斷的是家務事,但我們這位新科趙大爺,卻自詡時刻以族人最大利益為先,對於族中事務概以自己的原則決斷,許多事情看似公平,卻缺乏彈性,最後的結果只成全了他處事公允的名聲。這檔事想繞過他怕是不能,但要他歡天喜地的接受,難度不遜於讓頑石點頭,這事不單其他耆老頭痛,就連趙普他爹這樣代理過一段時日的族長的風雲人物心中也沒底,倒是我們的小趙普十分爽快的回答道:「這有什麼,跟他說就當我借的,看他要約定幾時還來便是,他若不肯……他若不肯……。」眾人拿斜眼瞧他,趙普他爹語氣不善的說:「他若不肯,你待怎著的?掄起你的鐵拳去砸他?」趙普語氣一頓,心想這可不能鬧著玩,族長一位無比崇高,不是自己這個毛頭小子可以去挑戰的,但話說出了,覆水難收,這下怎麼收尾呢?趙普正愁著,眼角卻見到一直在旁偷聽的臠氏不斷向他打手勢,手掌向下,曲起食中兩指,用力撞向另一隻手的掌心,趙普忽然醒悟,裝作不在乎的說:「我就跟臠氏跪在他房門口,三日不答應我跪三日,三月不答應我跪三月。」趙普他爹笑罵:「嘿,你有出息,這輩子怎麼沒見到你來跪我?」但心中是很高興的,這孩子真長大了,懂得用腦,懂得見風使舵了,當然他不知道是臠氏打暗號趙普才想通的。

    一位族中長輩向眾人說:「這事能早不能遲,遲了等鮮卑人尋上門來要出大亂子的,我看明天咱們就趕緊出山吧!具體怎麼安排,你這個隊長給大家安排一下。」趙普一心想贖回他的未過門媳婦,搶著說:「爹,我想咱們請幾個長輩作陪,帶上臠氏,先走一步,請族中兄弟帶著此次所得的山貨慢慢趕來,可好?」趙普他爹瞪了他一眼,喝道:「像你這樣毛躁,幾時成得了大事?」然後沉吟半响,緩緩地說:「本來我想我們分兩頭走,但這非是萬全之策,所幸此刻離鄰近大城不遠,我想還是一道去城中賣掉山貨,然後多買馬匹,我們全部快馬趕回莊裡,如此既不誤了原先的事,也比兩條腿爬山溝快了許多。」此提議眾人稱善,如此一來的確兩全其美,還可以比步行更快回到趙家莊,趙普也多學到了,如果將來自己想獨當一面,這面面俱到的思維,自己將來還得多練練。

    閒話不提,數日後趙家眾人已在城裡賣掉山貨,購置完族裡所需物品,並多買了馬匹,一人一馬,臠氏不會騎馬,趙普此時也顧不得男女之防,用腰帶將兩人栓在一起,兩人一馬,浩蕩的馬隊揚起滿天的塵沙,直奔趙家莊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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